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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现小鹿狗失踪,已是晚饭时分。那天,上边来了好几个文件,郝羽忙着写报告,写了一天,早把小鹿狗忘了。
那小鹿狗,名叫鹿鹿,本是他和莉莉上大学时养的。毕业时,莉莉让郝羽留在省城,跟她一块儿发展,等他们的关系得到父母的认可,就让老爸托人给郝羽安排工作。郝羽不想靠莉莉爸的关系找工作,两人吵翻了,莉莉赌气回了家,连鹿鹿也扔给了郝羽。郝羽考上了大学生村官,要到距离省城几百公里的秀水村去。莉莉知道后更生气了,非要郝羽在她和村官之间做选择。郝羽不想失去莉莉,更不想放弃去秀水村的打算,他劝莉莉冷静,先奔事业,个人问题往后放放再说。莉莉虽然又哭又闹,可也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,两人的关系从此莫测未卜。
郝羽去村里这事儿,不光莉莉反对,父母也不愿意,亲戚朋友们更都不看好。郝羽憋着一股劲儿,一定做出个样来给他们看。初去时,他没想过带鹿鹿。刚到村里,工作肯定特别多,特别忙,哪有时间带狗呢。
秀水村的干部们热烈欢迎了郝羽。他们说,可来了个文化水平高的干部,太好了,这下村里的材料有人写了。李仁支书给他分配的任务就是负责大小的文字材料,书记的讲话稿、上传下达的表格、通知、总结之类的,这么说吧,凡是落到笔头上的,那都是郝羽的活儿。这项工作看起来既体面又清闲,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就完成了,可实际上呢,却是每天疲于报材料,跟郝羽的设想相去甚远。他想象中的农村工作应该是白天走家串户,做些具体的事,比如给村民解决什么纠纷啦,办些事情啦,晚上动脑筋想如何改变村子面貌。照这样下去,恐怕他永远只是个文书了,好不沮丧,那雄心壮志在郝羽心里一点点淡下去,半年下来,竟连方向也模糊了,时不时涌上心头的,倒是烦闷、厌倦。尤其到了晚上,夜深人静,一个人躺在农村的土炕上,又无聊又寂寞,他便想着让鹿鹿来陪自己。就这样,鹿鹿被郝羽带到村里来。赢咖5注册
早饭前、晚饭后在村里遛狗,成了郝羽最喜欢做的事。牵着鹿鹿,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,再从西头走回东头,这外来的一人一狗,成了秀水村的一道风景。
鹿鹿失踪的那天早上,散步回来,郝羽本想把它锁在屋里。他在鹿鹿的餐碗里放些狗粮,然后带上门。走到大门口时,听见鹿鹿在屋里发疯似的叫,欻欻地挠门,郝羽只好又回去打开门。鹿鹿抬头看着他,眼里像是流了泪,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。郝羽蹲下身,摸摸鹿鹿的头说,算了,既然你不想在屋里圈着,那我就不锁门。后来,郝羽为这事儿后悔了好久。
晚上回到住处,门开着,屋里却没动静。按往常,鹿鹿早扑过来了。郝羽喊鹿鹿,看看狗粮也没怎么动,又四下里瞧,没有鹿鹿的影子。郝羽着急了,既担心又害怕,心里发慌。被人抱走了?村里人一向不喜欢宠物狗,农村人养的都是柴狗,不挑吃,好养活,最主要是能看家护院。像鹿鹿这样的宠物狗,个头那么小,能干什么?村里人说,中看不中用的东西,谁会抱呢?找遍了房前屋后,又到当街上去找,都没有。郝羽沿着每天散步的线路找,从东到西,再从西沿着山边往回走。这时,天色已暗,郝羽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。又往前走了十几步,赫然发现横躺在山道上的鹿鹿,身体已冰凉僵硬。郝羽腿一软,一屁股墩到地上,默默地抱起鹿鹿的尸体,呆坐着。赢咖5注册
待悲伤的心情稍稍平复,郝羽抬起鹿鹿的头,看见鹿鹿的嘴角挂着白沫。他痛心地想,鹿鹿肯定吃了什么东西,中毒而死。可怜的鹿鹿,临死之时还跑来他们每天散步的路上,是想找它的主人吗?从此,在秀水村就只能他一个人孤独地度过每一个日夜,孤零零地散步,孤单地独处,再不会有倾诉对象了。可怜的鹿鹿,要是不带你来,你会活得好好的,隔上数月,还能回去见你一次。是我害了你……郝羽哽咽着,絮絮叨叨,直坐到天快黑时才回到住处。擦干净鹿鹿的嘴和爪子,又把鹿鹿的短毛重新梳理一遍,找了件自己的新衬衣给鹿鹿裹上,然后把鹿鹿放在炕上。这一夜,郝羽迷迷糊糊只睡了一小会儿,一直跟鹿鹿絮叨着陈年旧事。赢咖5注册
第二天一大早,郝羽抱着鹿鹿,扛起铁锹,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梨树下挖了坑,郑重地埋葬了鹿鹿。这棵树,长在他和鹿鹿每天散步必经的山边上,有时鹿鹿淘气,会趴在树上往上挠,那树干上,还留有鹿鹿的气息。反复摩挲着树干,郝羽下定决心,要找到杀害鹿鹿的凶手。
在秀水村这半年,郝羽好像也没跟谁发生过正面冲突,真正的仇人似乎没有。仔细想来,有可能招惹到的,或者找他办事没给办的,想了半天,郝羽眼前出现了三个人。
第一个就是村主任王永。
上个月,秀水村换届选举。王主任遇到个强劲的竞争对手——本村在外打工回来的张文景。张文景在外面挣了多少钱,谁也说不清。他在市里给儿子女儿买了楼房,自己回来把老房子推了,盖了二层小洋楼,鹤立鸡群地矗立在秀水村一排旧瓦房里,派头十足。
换届前一周,张文景用计把郝羽骗了去。
张文景把鹿鹿逗拢到自家院里,关上院门。等郝羽去找时,他站在大门口喊,鹿鹿在这儿。郝羽急匆匆进了院子,小鹿狗连蹦带跳地扑到他腿上,郝羽弯腰抱起鹿鹿,说了声谢谢就要走。张文景非要留郝羽吃饭,叫郝羽尝尝秀水村的特色黏饽饽。一听黏饽饽郝羽就站住了,他早听说秀水村满族人多,喜吃黏食,黏饽饽在当地十分有名。张文景说,这可是好东西,招待贵客才上桌的,要搁在过去,只有冬天才吃得到,因为黏饽饽保存是需要冷冻的。如今有冰箱了,什么季节都能吃,年轻人可能吃不惯,没事儿,你要吃不惯还有白菜大馅蒸饺。听张文景这么一说,他还成贵客了,更不好再走了。赢咖5注册
吃着饭,张文景给郝羽讲秀水村的历史。几百年前,先祖挑着担,翻山越岭,来到这一方狭长的山谷,看着前后高耸入云的大山,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,当即撂下担子,砍树造房,安家落户,生儿育女。先祖以为被大山与世隔绝即为安全,然而,人类历史上经历过的战争、饥饿与灾祸,先祖们一样也没逃过。我的太爷和爷爷,为粮食奋斗了一辈子,我爷爷年轻时也曾随村人去东北捞金,钱没挣到,差点把人留在那儿。后来的岁月里,我奶奶每每与爷爷吵架,总会提起一个东北女人。爷爷总是不说话,只有一次,爷爷气得紧了,回奶奶一句,那个女人咋的,比你强。就这句话,房顶差点被奶奶掀了。那时的房子还是旧房子,黄泥地,纸窗子。盖新房子是爷爷和老爹一辈子的梦想,爷爷没能实现,老爹也没能实现。爷爷临终前嘱咐老爹,老爹临终前嘱咐我,一定要把房子翻盖了。如今我衣锦还乡,盖成了爷爷和老爹做梦也想不到的漂亮房子。庄稼呢,喜欢了就种点儿,不想挨累就不种,不用像祖辈那样拴在土地上。你说我如今还缺什么呢?郝羽不喜欢绕来绕去的,让张文景有什么话直说。张文景呵呵一乐,说,我也想当官!郝羽一愣。好好看了看张文景,一时弄不明白这人什么心思,怎么突然就说这种话呢?在郝羽看来,这该是私交甚好的人才说的心里话,可他俩实在谈不上私交。再说了,跟他说这话有什么用呢?难道是要他帮忙?这样一想,郝羽面露尴尬之色,张大哥,这事儿我可办不了。赢咖5注册
张文景笑了,看把你吓的,没想让你办,就跟你打听打听情况。张文景继续道,秀水村,在三个乡镇的交界处,交通便利,曾是“三不管、闹得欢”地界。只是这两年年轻人都进城了,村里人越来越少,村子就一点点没落了。听着这话,郝羽对张文景多了层认识,到底见过世面,看问题通透,他原以为张文景顶多就是个暴发户。郝羽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惭愧,开始认真地跟张文景聊起来。郝羽问,那张大哥怎么回来了呢?张文景说,挣了钱不能忘本啊,咱得回来光宗耀祖!郝羽环视屋内装修,真比一般城里人住的楼房还好。只听说张文景发了财,没承想土豪到这种程度。
张文景说,如今我在秀水村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,再当个官,给乡亲们办点实事儿,就完美了,秀水村那些老老少少对我更得刮目相看了。郝羽想到自己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来的秀水村,一抬头,与张文景四目相对,那曾经的雄心壮志又重新回来了。他乡遇故知的强烈感觉,让郝羽心里一热,仿佛看到了希望。如果张文景真当了官,比如说村主任吧,那秀水村的发展就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基础,机会就多。赢咖5注册
郝羽同意帮助张文景。
为张文景的事,郝羽特意去了趟乡政府,找乡党委吴书记汇报秀水村的情况,希望乡里能在换届时给予考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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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羽想得太简单,村里这点事儿,谁也瞒不了谁,没几天,去找吴书记的事情就露了。更尴尬的是,张文景落选了,村主任还是王永。郝羽的工作倒是没什么变化,好像也没受影响,王主任表面上对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来。郝羽自己心里总是觉得难受,不自在,不敢正视王主任的眼睛。王主任能轻易放过他吗?鹿鹿的死很可能跟王主任有关。
那几天,郝羽一直观察王主任,没发现什么异常表情或举动。他故意在王主任面前提起鹿鹿。王主任,您喜欢狗吗?我的小鹿鹿特别可爱,能听懂人话,还帮我叼袜子呢。王主任说,好是好,就是太小了,在农村不实用。王主任说得十分自然,一点儿异样也没有。
它死了。
我听说了,不就是一只狗嘛。郝羽呀,你太年轻了。我一直拿你当个孩子,凡事还为你考虑呢,吃的住的也没少给你操心,你可不应该呀。赢咖5注册
郝羽明白王永在说什么。选举那件事过后,郝羽也很后悔,做事太莽撞,考虑不周。他的住处是王永兄弟的房子,虽然给租金,可当初也是王永给找的。
你为咱秀水村好,可以有很多办法,用不着损害我的利益嘛。
郝羽实在扛不住了,低头认错,王主任,我跟你道歉……
王永一摆手,没让郝羽说下去。
其实,在换届选举后,郝羽想出了一举多得的办法。鹿鹿的死,打断了他的计划。刚才他就想跟王永谈谈这个思路,王永的态度让他尴尬,也没心思再说了。王永是不是投毒者,他没看透。
如果不是王永,难道是李青?
前几天,郝羽接到一份移风易俗的通知。刚好赶上李青儿子娶媳妇大办宴席,郝羽跟李仁支书提议,叫他们别收重礼,改改秀水村的陋习。李仁支书点了头,带上郝羽去李青家。李青请李仁支书给讲几句,李仁支书欢欢喜喜地站到前面去,祝贺的话说得熟稔又体面,看得出,他常干这活儿,大家一鼓掌,他开心地笑起来。郝羽等了半天,李仁支书也没说出预想中的话。郝羽几次要说,李仁支书都没给他机会,不但不给机会,还随了礼。李青非要留他们吃饭,李仁就叫郝羽一起坐下吃饭,他说李青是自己的叔伯兄弟,得留点面子。郝羽不高兴,吃着饭,就说起这随礼的风俗来,越来越重的礼金,多大负担啊!李青沉下脸,一桌人都不说话,郝羽十分尴尬。赢咖5注册
后来,郝羽听说李青骂他了,骂他傻X,凭什么不让他收礼,这么多年随出去的礼金怎么收回来?
郝羽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,就像爬到大象身上的蚂蚁,连挠痒痒都算不上。秀水村成百上千年形成的风俗,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改。中国是个人情社会,农村更有坚不可破的人情世故体系,这种事急不得,得慢慢来。
郝羽在当街碰上李青。李青仰着头,一副你算老几的神情问郝羽,郝村官,又有什么指示?郝羽也不跟他绕圈子,直接说,我的小鹿狗被人毒死了,我在找凶手。啊?你那小狗死了?真可惜,挺招人喜欢的。郝羽盯着他,李青发毛了,郝村官,你咋这么看我?不会怀疑我吧?我对你是有意见,可我李青不是背后下手的人!不信你去打听打听。李青急赤白脸地吵吵。郝羽说,我没那个意思。李青很不高兴,嘟嘟囔囔地走了。
如果不是李青。还会是谁?是张老赖?
……
作者简介
李月玲,1978年出生,满族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,鲁迅文学院河北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。著有长篇小说《韭方》,发表中短篇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若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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